“以你现在的力量,根本无法奏响流殇。”紧握着风瑶的手,慕琴缓缓摇头,“即便你是琴儿的转世,拥有琴儿的一片灵魄,但你终究不是她,没有她的记忆,没有她的完整的灵魂,你,永远都不会是她……”
“哈?”风瑶惊讶地张着嘴,半歪着头盯着风慕琴,满脸难以理解,甚至忘掉了眼前的流殇。和他相处的一年当中,对话几乎少得可怜,为数不多的交谈都是围绕着他口中所谓的“琴儿”,而且每一次都讲得含含糊糊的,让人满头雾水。
看着风慕琴直起身来,望向别处,不再言语。他脑后的三千青丝化作飘雪,融入着绿影迷离的树下,融入这初春微凉的风中。自从跟随二公子离开陈府后,就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呢!无论是断情殿中那一梦,还是觅魂铃的空灵之音,以及那柄无法抽出剑身的清风剑……好像都司空见惯了,所以那次醒来时看到满头银发的风慕琴,一时间都没有认出,他就是在那群山之巅,苍穹之下的白衣男子。而当认出他是,只淡淡说了句“是吗”,便不欲多谈……
“你很喜欢琴儿呢!”风瑶看着琴,说道。
“是啊,她是我最崇敬也是我最爱的人,”被风瑶这么一问,风慕琴喃喃自语,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,“风氏到了我们这一代时,已经所剩无几了,继承风氏正统血脉的宗族,也只剩下她,我还有风笙三个人。她便是在风氏走向衰败的时候,继任宗主的位置,统领一族。”
“诶?你们是亲戚?”风瑶一愣。
“我们是亲姐弟,”说到这,风慕琴一顿,头转向风瑶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,洁净得不带任何杂质,“我的本名,是‘风暮’,暮霭的‘暮’。”
风瑶傻傻地看着风慕琴,脸上的神情很久都没有缓过来,似乎还无法理解。风慕琴哂笑,难得他今日好心情,便继续说道:“琴儿是我姐姐,本名唤作‘风琴’,我之下还有一个弟弟,唤作‘风笙’。我们三人从小一块长大,一块学习,一块玩耍,形影不离,原本以为一辈子不过如此,却没想到……那个男人出现了,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。”
“那个男人?”
“诶,”一丝嘲讽爬上嘴角,风慕琴双手垂于身后,“那个男人,是一个比风还要飘渺,比水还要清澈,比云还要高洁的人,明明不该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,他却打破了一切的平静,使姐姐步入那个万劫不复的地狱。”
“很奇怪是不是?明明应该很恨那个男人的,我却始终无法恨他,甚至看到姐姐为了他……元神俱毁,我都无法恨他一丝一毫……因为他,比我更可怜,至少我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,有姐姐和弟弟相伴的美好回忆,而他,却什么都没有,至始至终,什么都没有……”风慕琴抬着头,一只手伸向天空,张开手指似要去遮住那虚无的阳光,风像一群信风鸽子钻入他宽大的衣袖之中,衬得整个人如要乘风而去。
风瑶虽然素来不喜欢风慕琴,但莫名地被他悲伤的语气所感到,细眉蹙作一团,努力地想要安慰他,却又发觉无从开口,总感到他所说的一切都很荒谬,像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,“你不是说,你姐姐已经转世为人了么……或许她现在生活得很好。”
风慕琴淡淡看了眼风瑶,“不会的……天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……”说着转身径直走到风瑶面前,突然一手搂住风瑶纤细的腰肢,一只手紧扣着她的下颚,强迫瑶儿注视着他。
“之后的路,就要靠你自己了……我,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帮你了……”说罢,又轻轻放开风瑶,转身离去。
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慕琴的背影,风瑶心中又羞又恼,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坐在琴边,双手搅在一起,“他到底想要做什么……”
缭乱春愁如柳絮(一)
满城东絮随风舞,零落桃花逐水流。桃花树下,一袭青衣伫立池边。
放眼远眺,池边烟波轻锁,春风肆意,冬寒渐去,阳光透过重重云雾洒向地面。楚湘的春天,来了吧……
青衣少年驻足许久未曾挪动一步,任风吹乱发丝,扰乱衣襟。
“二公子,”一名家仆跑来,“老爷、夫人和各位公子在等您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青衣少年沉声说道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湖面一刻。
“这……”家仆有些为难,老爷已经派人催了几次,“老爷希望您现在就过去。”
少年不悦,蹙眉扫了一眼家仆,那人立刻不敢出声,乖乖退下。自二公子回来后,便像换了个人似的,整个人冷得可怕,根本没有人敢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刻。
以往跟随他左右的陈然和风瑶也不在了,陈然偶尔会回来一趟,而风瑶则是一直未露过面。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?
不敢多想,家仆匆匆回去向老爷夫人汇报。
一片花瓣落在胸前的衣襟里,陈羽伸手将花瓣置于掌心,薄薄的瓣儿微微颤动着,像是在害怕自己……害怕自己,瑶儿,也曾是这样么?
手微侧,花瓣便落入脚下的泥土中,陈然带回来的消息中一直没有瑶儿的,每每派前往燕漠的人带回林进的口信中,也丝毫没有提到瑶儿,无论自己如何旁敲侧推,得出的答案都不过是她很安全,很好……
她,会好么?
也许吧,至少比待在自己身边要自由……
自己总是让她无助,让她迷茫,让她哭泣,是不是?
没有能力给她幸福,为何又要去奢侈这些……
“二公子,走吧!”身后走来一人,伸手搭在青衣少年肩上,叹息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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